第四百二十三章:残红 (第2/2页)
“发动这个言灵的人无论目的是什么,手上都已经沾上血了。”昂热低着头削着苹果,“幕后的主使人没有把人命当做一回事,那从现在开始他的命在我们眼里也不再有意义了,这场残暴的欢愉,终将以残暴终结。”
“控诉曼蒂的是调查组,我听说调查组是校董会那边的人?”林年用牙签插了一块昂热切开的苹果放进了嘴里。
“七位校董都派出了自己的亲信组成了调查组,这件事事关秘党的内部团结,外敌渗透的问题从古至今都被看得比较严重,比较我们曾经因为这种事情吃过很大的亏,跌倒过就知道出血的疼痛,更何况我们一直都在独木桥上行走,下面不是宽敞平地而是万丈深渊。”昂热用刀切进了苹果里,“像这种案子,一个个枪毙可能会有冤假错案,但隔一个枪毙一个一定会有漏网之鱼,校董会的一贯作风你是明白的。”
“但也不意味着我可以接受。”林年说。
“你知道么?调查组到现在还迟迟没有解散的原因。”
“他们没有解散吗,是在想着我死在维生舱里等吃席?”
“吃席?”
“中国的传统习俗,人死了之后会有一场丧席,全村老小,亲朋好友都会来吃上一两筷子代表哀悼。”
“他们大概不会想吃到你的席,他们怕你死了,因为他们还有问题想问你。”昂热将切好的苹果递给了林年。
“什么问题?”林年单手接过切好的苹果,右手牙签一块一块地戳着吃。
“你在卡梅尔小镇里对同伴动了刀子。”
“恺撒他们四个么?杀了他们也不影响什么吧?利用‘蛇’接入‘梦魇’的闯入者死亡之后只会被强行逐出领域,并且伴随着一些轻微的可逆性脑损伤,花点时间就能调养过来。”
“杀了他们这件事不是问题,问题在于你为什么要杀他们,调查组想知道你的动机。”昂热双手交叉在了双腿中间微微佝偻着腰仰视林年,“卡梅尔小镇疑点有很多,比如至今我们没有找到释放言灵的凶手,最初被怀疑的那个危险混血种已经被排除了,那么总得有一个人释放出那个超规格的言灵。但我们最后却没有找到他,而最后干掉他的人是你,可你在做出解释之前就昏迷了,调查组的盘问只能搁置。”
“现在我醒了,被搁置的事务就重新提上议程了。”林年咬着苹果说,“他们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他们对恺撒和楚子航进行了催眠,导向问出了最后的实情,在他们口中你像是在领域中一直保持着记忆,从未受到过言灵的影响迷失自我,这也是调查组想盘问的一个疑点。”昂热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年,“当时你还没有像现在一样。”
“像现在一样?”
“这点暂且不提...从上次滨海城市脱离诺玛监控开始,校董会就怀疑你隐藏了一些事情,他们想借此发挥,对你进行一次盘问。”
“最坏的情况是什么?”林年抬头。
“调查组还在路上你就开始考虑最坏的情况了么?不想着找一些借口糊弄他们一下?”昂热笑了笑。
“没什么,我只是好奇校董会的底气到底有多足,器量到底有多大。”林年低下头,“让他们来找我啊,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,从头沉默到尾,他们有种就把我也关进去,如果没种的话就滚远点,少在我面前晃悠。”
“年轻人有脾气是好事。”昂热轻轻摁了一下林年的肩膀,“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。”
林年咬碎了嘴里的苹果,咀嚼出果肉汁水吞咽下去后说,“切尔诺贝利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。”
“一所独立于主权国家和联合国的私营监狱,中央监控系统、热红外探测器、计算机管理系统主流的尖端监狱能想到的它都有,占地面积广阔利用墙壁隔绝了内外,对外放出的幌子是核辐射的勘察所和研究所,但实际上那是所有触犯法律和规则的混血种最后的去留底。”昂热淡淡地说。
“秘党全权运营?”
“不尽然,秘党只占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,剩下的部分由一些分布世界各地的混血种家族和集团掌控,这间监狱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很大,算是一块众所周知的肥肉,在虎视眈眈中安稳运营到了今天。”
“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应该有绝对的话语权了。”林年说,“所以这间监狱还是由秘党说了算。”
“秘党是秘党。”昂热摇头,“什么时候你以为秘党一直都是一块铁板了?还是说秘党有着一个绝对上位的人物在领导?秘党沿循的是古老的长老会制度,而长老会又由七个位置组成,五十一的股份由七人分成,每人占据的份额都不同,最大一块在加图索家族的手中,其次是洛朗家族。只有在秘党真正需要强行介入那个庞然大物进行根本性改变时,七支股份才会临时移交到一人手中管理形成绝对控股权。”
“一间监狱能有什么利益可言?”林年问,“靠贪污家属寄过去的烟酒红包盈利么?”
“呵...”昂热笑了一声,低垂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些阴暗的东西,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悦的事情,但在片刻后他就摇头抬首说,“里面的水比你想象的还要深,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进了里面的人就再也出不来了,里面有着一套自洽逻辑的森严规则,想要撬动规则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股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,当事态真正被逼到一定程度时,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也不过是明面上的压力罢了。”
“我大概明白了。”林年吃完了最后一块苹果。
“我知道你想做什么。”昂热说,“但我希望你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句话。”
林年将牙签放到了柜子上拍了拍手,“校长你不觉得校董会的爪子伸得太长了吗?”
昂热没回答这句话,只是看着林年。
“在他们的眼里黑与白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了,只有能掌控的和不能掌控的东西。”林年说,“一个人走了,在他们看来不过又是一片冬叶落进了水中,沉浮落入了淤泥里。”
“你真的了解曼蒂·冈萨雷斯这个人么?说不定她从一开始就在对你说谎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所以我才会继续纠结这件事情。因为我从来不拿一个人的往事,去怀疑一个人的本质。”
“她是骗过我,说了很多谎,我甚至现在还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的,哪些是假的。”林年轻声说道,他伸手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伤痕上,“可到头来...回忆起从认识师姐到现在,她却是从来没有真正想要伤害我的。”
“一个骗子,可能只会在她死的时候,说的最后一句话会是真心话吧。”昂热说,“或许你也该这么想。”
如果她真的是带着恶意来接近他,那从头到尾,他其实只是自己一个人,没有人真正爱他,除了他自己。
...可这样他以后还能去相信谁呢,手中的刀子,还是枪膛里的子弹。
“但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林年放下了手摇头,“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
“你得先弄清楚这四个月里你身上发生了什么,以及...失去了什么。”昂热伸手点了点林年的心脏,“这才是你现在该做的。”
林年顿了一下,抬起头看向昂热,可双方的眼眸中相对的只有无言。